“這東南一隅有處曰蘇州,有城曰閶門,最是紅塵中一二等的風(fēng)流富貴之地”?!都t樓夢》中,一句便道出當年蘇州的繁盛景致。據(jù)說,清代時期,蘇州共出狀元26人,占全國22%以上,“狀元、尤伶為蘇州土產(chǎn)”,明弘治至清道光,這三百多年的時間中,姑蘇城作為全世界文化、商業(yè)、經(jīng)濟最繁華的都市之一,孕育了許多經(jīng)典,“評彈”便是其一。
《吳縣志》中載:明清梁超盛行彈詞、評話,二者決然不同,而總名皆曰說書。評彈最早被稱為“說書”,評彈演員也就是常說的“說書先生”,在過去,還未有“評彈”一詞,大家去書場里并非聽“評彈”而是“聽書”。評彈最早可追溯至宋元時期的民間講唱,到了清朝,這民間講唱、說書,已在蘇州一代流傳了幾百年,這段時間內(nèi),講唱說書吸收了吳文化,有了“評話”和“彈詞”兩門充滿蘇州特色的說唱藝術(shù):
所謂“評話”,又稱“大書”,有說無唱,常為一人表演,多注重說表、口技,借鑒醒目、折扇、手帕等道具來制造氣氛神形。清林嗣環(huán)《口技》中,便生動形象的著訴了口技表演者僅“一人、一桌、一椅、一扇、一撫尺”便模擬出夫婦囈語、碩鼠作祟、夜巷火起、搶奪潑水、風(fēng)聲呼呼、曳屋許許、百千求救、百兒啼哭之聲。評話中的口技,或許與此專業(yè)口技稍有不同,但皆有一鞭代馬,一櫓代舟之異曲同工。
彈詞則稱“小書”,比評話多了唱,必須用到樂器伴奏,一人彈詞為單檔,常以三弦伴奏;二人彈詞為雙檔,另一名起到烘托作用的演員為“下手”,下手加一把琵琶;偶有三人,則為三股檔,這第三個則加一把秦琴,或二胡,或阮。
而因為二者流行、發(fā)祥在同一地區(qū),都是用蘇州話表演,行內(nèi)供奉著共同的老祖宗,有著共同的行會、演出地點、職業(yè)操守……所以該合稱“評彈”。
風(fēng)流的乾隆皇帝,尤愛江南,民間也流傳著許多這位皇帝頗具趣味的民間傳說,其中,評彈在清朝的興盛便和乾隆有關(guān)。某一次皇帝微服私訪至蘇州,偶然聽到了評彈演員王周士的表演,只見那屋內(nèi)滿座,個個聽得饒有趣味。乾隆便記下此人,當晚于滄浪亭傳王周士來親自為他表演。聽慣了京腔,如今這耳目一新的吳語評彈,如細細溪流般娓娓動聽,故事也是活靈活現(xiàn),生動有趣,直叫他聽得欲罷不能,龍顏大悅。于是,王周士被賜七品官,并命伴駕進京,讓皇帝能隨時隨地欣賞評彈。而后王周士回到蘇州,在場子門口掛了個“御前彈唱”的匾額,身價倍增,評彈自是名聲大振,成為名揚全國的藝術(shù),到現(xiàn)代,蘇州評彈于2008年被列入首批國家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名錄項目。
王周士成名后,聯(lián)合當?shù)匾慌忻乃嚾?,成立了一個行會組織:光裕公所,這所評彈最早的烏托邦。取“光前裕后”之意,王周士還定了最早的行業(yè)規(guī)范:快而不亂、慢而不斷、放而不寬、收而不短、冷而不顫。光裕公所,也算做到了“裕后”,二百多年來走出了無數(shù)藝術(shù)名家,孕育了諸多流派,還創(chuàng)辦了學(xué)校,組織了其他的公益事業(yè),素有“千里書聲出光裕”的美譽。而新中國成立后,光裕社也逐步為其他的協(xié)會、聯(lián)合會等群眾組織所取代,此為后話。
有評彈演員講述表演時候的觀眾百態(tài):“場子里的老聽眾,他不一定都盯著你看,有些個是眼睛閉上的,一邊抽煙一邊聽你唱。你唱的好呢,他就點頭點腦;若唱的不好,就把嘴巴里的煙,往臺上那么一噴,表示他不滿意,演員那時候,是不好受的”。想來常聽評彈者,大多是將此作為放松的項目,并不都正襟危坐洗耳恭聽。蘇州出得了曲高和寡的昆曲,同樣出得了雅俗共賞的評彈,評彈有不僅有詩文彈唱,還有俚語說書,從士大夫到士農(nóng)工商、販夫走卒,皆可以在路過的巷子中,找個場子,點一根煙,叫一杯茶,悠悠然品一段聲如金石。
但為何剛好是蘇州呢?南方地區(qū),總是很潮濕,總是很松軟,午后的時間,被一橋又一橋的水波碾得細碎又綿長。濛有水汽的青石板古老而冗長的排列著,仿佛評彈中那些傳說和演義,陽光落到上面,被路過打招呼的鄰里,踩出悠閑的腳印。他們或說著閑話,或喝茶看狗,或在岸邊閉目養(yǎng)神……這是最適合聽故事的場景。